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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市

文字丨郑雨

很多年前，老邮电时期，我在吉林西部的一个地市局办公室。我们的邻居是内蒙的兴安盟，因为近，两家邮电局往来频繁。

办公室的工作就是沟通、协调，迎来送往。兴安盟局办公室主任阿龙肤色黝黑、少言寡言，典型的蒙古族汉子。我们平素称兄道弟。深秋的一天，阿龙打来电话，叮嘱买一张去北京的卧铺，半夜的。临撂电话，又附上一句：兄弟，一定热情啊。我当然明白，自然要接待好。

落叶满街的夜晚，几盏或明或暗的路灯，少见人影。接到他了。第一次见面，略显矜持。看看时间，送他上车还有两三个小时。我说，时间还早，找个地方简单吃个饭吧。他犹豫一下，应允了。说实话，也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候车室就一走了之，除非吃饭，没有更好的办法打发这段时间。他年纪与我差不多，个子很高，很瘦，面皮白皙。阿龙之前介绍说他是搞技术的，从北京出发去欧洲参加专业培训。

黑漆漆的城市街道灯火阑珊。冷风吹过，一片萧然。好不容易敲开一家已经打烊的小酒馆。老板睡眼惺忪，一脸不快。一番恳求和承诺加钱后，这才起灶点火，凑成四样炒菜端上桌。他坚辞不喝酒。我们那个地方自古以来俗称八百里瀚海，蒙汉杂居，民风剽悍，粗犷。哪有大草原来的人不喝酒的。我打开一瓶酒，不由分说倒进杯子里。我看着他的眼睛，听说你去欧洲？他点头。欧洲啊，地球的西边呢。我把酒杯推到他面前。送你一句唐诗吧：劝君更进一杯酒，西出阳关无故人。他看我一眼，楞了下，旋即垂下目光，端起酒杯。那个秋夜，灯火昏暗的小酒馆里，我们俩频频举杯。酒入热肠，话语奔涌而出。很快，他白皙的脸膛泛起两坨红晕。我们聊过的话语，在那个深沉的夜晚被茫茫夜色所收藏。

斗转星移，多年后，我又转回家乡的通信公司作了总经理。时代变化，企业生存的环境变了，悠悠岁月一去不复返，市场竞争显露残酷的一面。做而知困，学然后知不足。当时颇为流行一句话，本领恐慌。我无意中在人民邮电报上，看到介绍兴安盟通信公司开拓市场渠道，竞争中取胜的文章。整整半版--榜样就在身边，我马上让人联系去交流学习。

学习和联谊自然分不开的。当天因事绊住，去晚了，就直接参加联谊径奔蒙古包。兴安盟的老总率领众人等候。老总个子很高，体格健硕，面膛红润。在酒的烘托下双方交流很快进入高潮。

我始终有种怪怪的感觉，老总看我的眼神好像也是怪怪的。他站起身，端起酒杯说，十多年前，我去欧洲，是第一次出国。当时，一个朋友送我一句诗，时至今天，记忆犹新。说罢，他盯着我。整个蒙古包静下来，大家奇怪地看着他。电光石火间，我胸腔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没有迟疑，我也举起酒杯，缓缓说道，劝君更进一杯酒，西出阳关无故人。我们相视一笑，我认出了他！他也在确认我。沉稳心神，杯中酒一饮而尽。那天，喝得天翻地覆。

谁曾想，一千多年前的一句唐诗，竟然成就了一段近三十年的友谊。

这些年，天各一方，为生活和事业奔波、打拼。阿龙早就辞职下海经商。而他远走南国，重新开辟天地。天涯咫尺，我们的联系始终没有再中断。因一句唐诗而结缘，不仅见证了我们的友谊，更是承载了青春的记忆，火红的年代、火红的事业，火红的青春。每一次聚会，必说那一段故事，致敬永远逝去的岁月，致敬纯洁的男人间的友谊，必再吟诵一次那句唐诗，必不醉不休，大醉方归。

如今，我们都从岗位上退下来了。百战归来再读书，心中的豪气还在，还能够再喝上几场呢。

编审：晨晓股票配资手续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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